“清净体。”
李恩威冷目注视来者，用陈述语气道破他的身份。
“显而易见。”
刘明鹤，或者说刘明鹤的清净体，面无表情地看着手中满脸错愕的头颅，如同看一块石头。
“难怪三镇之中，就数你刘家与无垢教牵扯最深。”李恩威又道，“原来你已经改拜净瓶尊者。”
“净瓶圣尊之道，是救苦救难之道。”
“这一点，我不认同，但能理解。”李恩威接着道，“毕竟你们所谓的救苦救难，只救自身，不救别人。”
“直白点说，是用别人的苦难来成就自身的清净。”
“这就是所谓的绝情绝性。”
“对吧，无垢教教主？”
这一次，清净体刘明鹤脸上终于有了些波动，扭头道：“原来你发现了。”
早在第一次闯无垢教都梁分坛的时候，李恩威便过在信鸽上投放【命标】，与无垢教的高层有了一丝微妙的命道联系。
后来舒州城连斩二绝时，正因获得提示，提前布局，一举得手。
但这之后，他很长一段时间再未得到任何提示。
直到刚刚那一刻，刘明鹤的红尘体行将就木，命页才有了反应。
原来此人根本就是刘明鹤改拜净瓶尊者后分离的清净体。
原来他一直藏身于刘家军中，让红尘体站在明面见人。
所以他仍为大丽军侯的时候，督师府、镇魔卫从未察觉，因为有人替他打掩护，骗过各方探查的目光。
所以当刘家军转投大真后，无垢教教主便不再行走世间，因为红尘体自知失去利用价值，会逃走，而他不能放任他走，必须时刻盯紧。
所以，刚刚红尘体看到刺客拦路，第一反应不是上前拼杀，而是往后逃命。
从这个角度来说，清净体刘明鹤甚至该对李恩威说一声谢谢，替他斩掉了红尘，再无后顾之忧。
“不用谢。”李恩威脸色平静道，“刘明鹤必须死。不管是红尘体，还是清净体。”
“你很有胆量，也很能决断，作为一个刺客，这是优点。”
“但是，作为刺客，更应该看清楚敌我之间的差距，不要盲目自信。”
说到这里，清净体刘明鹤将红尘体头颅随手一丢，就像丢掉一块破石头。
“我的修为本就高于他，斩红尘后，我彻底清净无垢。”
话音一落，清净体刘明鹤气机外露，威压急速攀升。
七层台后期修为只是显露片刻，便陡然直上，瞬间冲破一道大关，完成了元海第八次质变。
八层台初期！
“现在，你杀不了我。”
……
“韩总兵，敌营已经拿下，有降卒说刘明鹤往东跑了，是否分兵追？”
韩苍刚刚上岸，就听到手下汇报声。
“可曾见到刘明鹤？”
“就是他带头跑的。”
“带走多少人？”
“约莫二三百精锐亲卫。”
“败军之际居然还能带走几乎全部亲卫，恐怕有强者替他压阵……”
沉吟片刻，韩苍扭头对身后停靠的船队喊道：“张虾，你来负责收拾此地，别忘了留四队人船继续沿岸搜检，务必将残余敌船击溃。”
“得令！”张虾的声音从船上传来，又疑声道，“韩总兵打算亲自追杀刘明鹤？”
“鼠辈而已，哪里值得韩某上心？”韩苍提着大刀跨上一匹缴获来的战马，面上神采奕奕，“我要去迎接义士！”
说着，便要策马出营。
“爹爹，等等等我！”
韩苍闻声勒住马首，一转头，看到女儿韩水花娇小的身躯正匆匆翻上另一匹战马。
屁股还未坐稳，已经打马走来。
“我也要去接王大哥！”
“哈哈，那就快跟上！”
……
“你可知，我为什么要杀伱？”
李恩威凛然直面对方强大气机，右手稳稳抬剑。
“不用跟我绕弯子。打算拖延到韩苍来支援就直说，我正好将你们一起解决。”
清净体刘明鹤一眼洞悉李恩威此刻外强中干的姿态，不急不躁。
“我杀你，不仅仅我为了韩苍。”
李恩威仿佛没听明白对方的暗讽，自顾自说下去。
“你不死，滥湖就不得安宁。”
“滥湖不安，江北就不得安宁。”
“江北不安，后方江州便危如累卵。”
“你以为我还会说江州有失，宁京难保？不，我在意的人与事，就到江州为止。”
“明白了，杀你后，我会去江州将你在意的人一并杀死，送他们下去与你团聚。”清净体刘明鹤缓缓裂开嘴角，“顺便一提，我不是聂绝情叶绝性那种半桶水的‘清净’，说斩红尘就是斩红尘，你不用白费功夫挑拨我情绪，没有意义。”
李恩威默然。
“恢复得差不多了吧？”清净体刘明鹤再度发声，嘲讽之意越发彰显，“那可是地级混元瓶。”
李恩威藏于袖中的左手微微一紧，又一松，原本鼓胀的大袖忽而干瘪。
金属杀字面具同步消失，露出一张平平无奇的脸庞。
清净体刘明鹤眉头一挑：“怎么，这就放弃挣扎了？我还以为你是个硬骨头呢。”
“别误会。”
李恩威伸出空无一物的左掌，搭到剑柄上，改为双持姿态。
“我补充真元，只是为了处理身后事。”
“身后事？”
“命快没了，后事总得及早料理一下。”
“……还算有自知之明。”
“现在料理完了。”
“所以？”
“可以安心赴死了。”
说罢，李恩威双臂猛然一抡，竟将剑投掷出手。
清净体刘明鹤以为他这手是某种投掷剑技，作势还击，但刀锋一碰剑身，只觉力度太轻，居然不带半点真元。
空有力度的一剑，又已经脱手，自然无法威胁到他，只是斜刀一挑，便将归藏剑挑飞天上，眨眼无影。
就在此时，李恩威猛然向他扑来。
正是他一刀挥尽，身上中门大开之际。
清净体刘明鹤看出他意图，却不慌，继续讽声道：“真元不多，手中无剑，你就这么着急送死？”
“朋友快到了，不急不行……”
话未说完，李恩威的身影便已经被轰鸣的真元吞没，全身顿时金光摧残一片，锋芒毕露，如同一把人形大剑。
有一点，清净体刘明鹤并没有说对。
李恩威并非无剑。
为归藏剑充能完毕，又收好混元瓶、面具等必要的身外之物后，他将残存的的大部分真元全都转化为金甲，覆盖全身。
这一刻，他以自身为剑，斩向敌人。
人即是剑，剑即是人。
“那又如何？”电光火石间，刘明鹤又看穿他意图，“空有一身皮囊，你依然伤不了我。”
李恩威没有回答。
他已经说不出话。
但他并非空有皮囊。
他还有一条命。
剩余寿元，还有足足两天多。
他刚刚说命快没了，不是指被敌人杀死。
而是他主动选择赴死。
以命换命。
以身杀敌！
【庚剑七式】杀力最强一式，【玉碎式】。
燃烧寿元，临时提升一个大境界的杀力。
宁为玉碎，不为瓦全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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