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想到了什么吗？凛？”
色彩诡异的冷饮冒着白气, 模糊了视线，我陷入了某种恍惚, 我的幻觉大概终于不想跟我和平共处, 无数个陌生的画面在脑海中交叠，我揉了揉太阳穴, “……没什么，有些走神了。”
“是这样吗，”沢田纲吉的目光很安静, 仿佛预料到了这一幕, 他带着些微的希冀地问道，“刚才，你是否想起了什么事情？”
“……”我的思绪一片混乱, 没有注意到他这句话中的异常之处, 皱起眉头, “只是一个模糊的画面。”
“是什么？”他追问。
“我不记得了, ”当我仔细回想时, 镜花水月的画面从眼前散去, 我甚至不确定是否有这个人存在，只能苍白地重复, “……我不记得了。”
少年仓促而略带伤感地笑了一下，“对不起。”
“……为什么总是跟我道歉？”
沢田纲吉听到这个问题，眼神忽然呈现出某种熟悉的柔和, “大概是因为, 我也经历过这种似乎缺失了某些重要记忆的瞬间。”
“后来呢？”
“那个时候——”
他正要说些什么的时候, 我的手机提示铃声响起，是高尾的邮件，他八卦兮兮地问我跟绿间君的约会是否顺利。
我盯着屏幕上无辜又活泼的颜文字，愣在原地，店内循环的欢快圣诞曲目忽然变得无比遥远。
“抱歉，是我的——”我站起身，想要跟沢田纲吉解释时，却不知如何定义我与绿间君的关系，“……我要先走了。”
“嗯。”少年眼中某种意味悄然而逝，“没关系。”
我原路折返，回到篮球比赛场地旁边的那间餐厅，周末的夜晚，橘黄灯光下的餐厅格外热闹，我停在马路边，在人群中一眼就望见绿间君独自坐在窗户边的身影。
原来正直如绿间也不是不会说谎。
眼眶莫名发烫，我在心底叹了口气，正要走过去时，发现他从罐子里倒出一颗方糖。
真奇怪，在我的印象中，绿间君从来不会往饮料里加糖，他讨厌糖。我们认识了那么久，这还是第一次，我开始怀疑自己是否了解他。
再然后，我看见他拿起勺子，开始小心翼翼地切割方糖，先是四分之一，然后是二分之一，最后丢进咖啡里。至此我终于意识到，那是我的习惯。
人生几乎没有被外力动摇过的少年，在按照我的习惯喝咖啡，几乎是在意识到这一点的同时，一股难以抵御的痛苦涌上心头。
我拿出手机，给他发了一封邮件。
窗户边的少年拿起手机，他肃淡的神色在橘黄色灯光中柔和下来。
过了一会儿，我的铃声响起，我划开屏幕。
「嗯。我已经到家了。」
一街之隔，绿间君这样回复。
枯枝在寒风中轻微颤抖着，我几乎想要闭上眼睛，那一瞬间仿佛被利针扎过心脏，细细密密的痛楚从心脏向四肢百骸蔓延。
隔着一条马路与透明的玻璃，我注视着少年的身影，他还是我第一次喜欢时的模样，别扭又温柔，我相信无论重来多少次，只要我遇见他，我都会喜欢这样的他。
……
我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走去，寒风混杂着幻觉中的声音急急地掠过耳边，仿佛有无数看不见的洪流裹挟着光阴从指缝间飞逝，徒留不可挽回的怅然。
「绿间君，我有些话想跟你说。」
我在路上给他发了一封邮件，当送达成功的标志出现在屏幕上时，隐约间感知到莫名而巨大的难过。
冬日的河岸边，就连最顽皮的小孩子也不愿意涉足，我在公园椅坐下，没有等多久，绿间君就如约而至。今年的初雪来的格外早，细碎地在半空中飞舞，少年撑着伞，身姿挺拔，灯光下的风衣沾满了细细的雪点。
我看见他渐渐走近，又想起了刚刚在马路边涌起的念头。
一切都没有变，我还是喜欢他的。
但冥冥之中，好像什么都变了，这份喜欢能够给他、给我带来的只有因为无法互相靠近，而衍生的无尽寂寞，让对方成为更孤独的人。
“比赛很精彩，绿间君。”
“这几天我常常会想起以前的事情。想起你帮我解题的草稿、想起帝光门口的樱花、想起曾经坐在观众席忐忑又憧憬的心情。绿间君越来越厉害，已经不需要怀揣着忐忑的心情等待答案了。比赛结束的时候，忽然觉得时间改变了很多事情。”
我侧头看见少年夜色里的侧脸。
他的神情庄严又冷漠，像是寒冬中的石碑，细雪也无法软化半分。
“但是绿间君还是跟以前一样，无论如何都会全力以赴。很长一段时间，这样的绿间君是我梦想的中心。”
说到这里，我忽然忍不住沿袭光阴的轨迹陷入遐思。
“国一那年的夏天，要是你真的邀请我就好了。”
冥冥之中涌现出某种笃定的预感，仿佛只要当时我们那样做了，就一定能够走向不同的结局，那必定是个毋庸置疑、如同童话般无比美好的故事。
风声忽然消失。
细雪在半空中消融，长夜褪去了唯一的色彩，在眼前铺成化不开的浓墨。
“这样吗？”
他好像明白了什么，眼角眉梢染上某种恍然意味，“我也觉得很可惜。”
“绿间君还是跟以前一样，是我梦想的中心。”
我依旧很喜欢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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